吊桥的绳索快要绷断了,求知的烦恼萦绕不散:忘川真的在下面流淌吗?一个警告沉闷
地回荡着:天亮之前必须找到那块栖身之地。笨拙的机械开始运转了,它的指令很简单,
而且只有一个。灯光偶尔强烈地闪耀一下,实际上它们一动也没动。轮子等在那儿,期
盼着钟鸣之前最后一次进帐。
傻等着吧。
苍蝇循着白昼的繁华追踪到这里--垃圾慷慨地占据了大街。勤快的清洁工不得不再躺
两个钟点。守夜的老头大模大样地在通明的店里搭了个卧铺。小贩的炉火还旺着,这时
所有天地都是他们的。一位焦急的先生问站在门口,往嘴里送面包的朋友:舞会还没结
束吗?
只是开始。
机械变得协调了。梭鱼一样的东西从一个暗处窜到另一个暗处。悄然加速,空旷中听
不到马达的声音。过道和弄堂瞪着漆黑的眼,医院的门卫警觉地探出一个头。
声音大起来了。灯光象马蜂的刺,嗡嗡作响。搅拌机轰鸣着,沥青在噼啪爆裂声中熔
化了。空气颤栗了几下,没有兴致传出更远去。巨大的钢筋骨架,象化石一样埋在深处。
路变得越来越泥泞,人都不知去向。
寒气召来了薄雾,它们是一群无所不犯的细菌,所叮之处,它们吸取热气,然后不断
增殖,聚成一团。黑色的鹰张开双翼,但它的爪子牢牢地嵌在石座上。巨大的阶梯在它
眼前展现,惨白的光柱被剥蚀得轮廓模糊。
当最后一个小贩正在收拾摊货,卖早点的伙计又登上了路途。赶早班的人抱怨着头班
车晚点,一位矍烁的老者已经开始晨跑,象根坚硬的弹簧一蹦一跳。公园门口开始拥挤,
园门一开,潮水便盖没了所有的据点,老人们以独特的方式调试身上每一个零件。吱嘎
的叫嚣声越来越大,一种铁器对机油的狂烈渴求在这里燃烧。巫术以现代的舞蹈节奏欢
腾着,咆哮着,妄图攫取第一线白昼。
黎明刺破冰障的时候,它宁息了。一切已经太晚了,最后一丝寒风带来了微弱的叹息。
[晦涩的引子---玄离的进行---空漠和森严的慢板---怪诞与狂热的急板---暗淡的尾声]
原载于复旦《蓝马》九三年六月 |